開武俠文學(xué)之先河的著作竟然是《史記》？
從上古神話到先秦詩文，都在贊美著武功卓絕的英雄和他們寧死不屈的精誠。尚武重義、篤誠崇拜那些身心統(tǒng)一、德技高超的俠者，在先秦已蔚然成風(fēng)。這種風(fēng)氣，威脅著秦王朝的統(tǒng)治，法家代表人物韓非子就痛斥帶劍者，大罵“儒以文亂法，而俠以武犯禁”，視俠為“五蠹”之一。偉大的史學(xué)家、文學(xué)家司馬遷則為俠平反，在他的《史記》中公開為俠者立傳，《史記》中的《刺客列傳》和《游俠列傳》可以說是開創(chuàng)了武俠文學(xué)之先河。
司馬遷受秦漢愛劍之風(fēng)的影響，自幼愛劍，他的先人還有專門在趙國以教劍成名的。《史記·太史公自序》：“自司馬氏去周適晉，分散，或在衛(wèi)，或在趙，或在秦……在趙者，以傳劍論顯，蒯聵其后也。”正因為他有武學(xué)家傳、對傳統(tǒng)武功的崇拜和俠者精神的向往，使他對“自秦漢以前，匹夫之俠，湮滅不見”的狀況“甚恨之”，遂決心在自己的書中為他們樹碑立傳。
《游俠列傳》和《刺客列傳》在武俠文學(xué)史上具有重大思想意義。首先它為俠者正名。《游俠列傳》開篇批評了韓非子不加考察、籠統(tǒng)斥俠的言論，接著列舉朱家、田仲、王公、劇孟、郭解等大俠的事跡，層層論駁，為俠者正名。太史公認(rèn)為，在當(dāng)時“豪暴侵凌孤弱，恣欲自快”的“亂世之末流”，這些出身市井百姓的“布衣之俠”、“閭巷之俠”、“鄉(xiāng)曲之俠”挺身而出，“千里誦義，為死不顧世”。他們“狀貌不及中人，言語不及采者，然天下無賢與不肖，知與不知，皆慕其聲，言俠者皆引以為名”。他們“行雖不軌于正義，然其言必信，其行必果，已諾必誠，不愛其軀，赴士之厄困，既已存亡生死矣，而不矜其能，羞伐其德，蓋亦有足多矣”。
其次司馬遷為俠者概括了四大特點，為后世武俠文學(xué)的人物塑造樹立了典范，后世描繪的武俠英雄，大多遵循俠者這種“見義勇為，不求聞達(dá)，舍己為人，恭廉修行”的崇高品格。這些也素被練武者奉為武德，成為中華民族的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。
第三則是他創(chuàng)立了在行動或曰在武打中塑造人物的模式。這兩篇列傳雖在描繪武打上著墨不多，但是，在武打搏擊動作的描寫中刻畫人物性格，卻形成了中國武俠文學(xué)的特點?！洞炭土袀鳌访鑼戶攪挠率坎苣皥?zhí)匕首劫齊桓公”，“顏色不變，辭令如故”，終為自己國家爭得公道。寫專諸“置匕首魚炙之腹中而進(jìn)之。既至王前，專諸擘魚，因以匕首刺王僚”，魚腸劍的故事傳頌千古。寫聶政“仗劍至韓……直入，上階刺殺俠累……因自破面決眼，自屠出腸，遂以死”。極簡潔的筆墨，卻寫活了以死報恩自毀容軀而使親朋不受連累的仁俠性格。寫豫讓更是聲容俱壯，在高呼“嗟呼！士為知己者死”之后，“漆身為厲，吞炭為啞”，“拔劍三躍而擊之……”這些雖只數(shù)十字的描繪，卻成為武俠文學(xué)史上第一批呼之欲出、肝膽相照的俠義形象，令千古壯懷激烈者慨嘆。